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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评 · 教师篇 |《毕正明的证明》:绝境叙事中的正义重构与人性解构

发布日期:2025-10-28    信息来源:    作者:     供稿:     摄影:    编辑:郭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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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代警匪题材影视创作中,“暴力奇观” 与 “英雄神话” 的叙事范式长期占据主导地位,多数作品依赖激烈枪战、追车戏码与快意恩仇的情节设置,以满足观众的感官刺激需求。然而,《毕正明的证明》却突破这一创作窠臼,以 20 世纪 90 年代中国社会为历史语境,通过细腻的时代场景建构与深刻的人物心理刻画,构建了一套关于 “坚守” 与 “救赎” 的叙事体系。影片以新人警察毕正明的命运轨迹为核心线索,在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身份与道德的博弈中,完成了对传统警匪叙事的解构与对正义内涵的重新诠释,为当代类型片创作提供了兼具审美价值与社会思考的样本。

一、英雄叙事的解构:“一日警察” 设定下的身份困境与现实张力

传统警匪题材作品往往遵循 “全能英雄” 的叙事逻辑,主角多具备超凡的行动力与道德完满性,如《无间道》中的陈永仁、《湄公河行动》中的高刚,均以 “强者” 姿态主导剧情走向。而《毕正明的证明》对这一叙事模式进行了彻底颠覆,通过 “一日警察” 的核心设定,将主角置于 “非英雄” 的绝境之中 —— 毕正明在报到当日因抓捕小偷致残,其警察生涯尚未正式开启便宣告终结。这一情节设置并非简单的戏剧冲突制造,而是蕴含着深刻的叙事意图:

从身份建构理论视角来看,毕正明的 “警察身份” 尚未完成合法化确认便遭遇断裂。根据安东尼・吉登斯的 “自我认同” 理论,个体身份的形成依赖于社会角色的赋予与实践的持续确认,而毕正明的 “警察梦” 在身份实践的初始阶段即被打破,这种 “未完成的身份建构” 使其陷入了 “身份悬置” 状态。曾经象征 “正义执行者” 的警服与警徽,从身份符号转化为创伤记忆的载体,而残疾的身体则成为其与 “正常社会” 隔离的物理屏障,这种身份落差构成了影片最核心的现实张力。

此外,这一设定还消解了传统警匪片的 “英雄光环”。毕正明既无超凡身手,也无体制庇护,其 “普通人” 的属性被不断强化 —— 他会因残疾而自卑,会因道德困境而挣扎,甚至需要通过伪装成 “乞丐” 来获取生存空间。这种 “去英雄化” 的人物塑造,使角色更贴近 20 世纪 90 年代社会转型期的个体生存状态,也让观众得以通过毕正明的视角,窥见转型期社会中 “边缘群体” 的生存困境与精神焦虑,从而赋予影片更强的社会写实性与历史反思性。

二、空间叙事的隐喻:绿皮火车与 “荣门” 的江湖化建构

影片将叙事空间聚焦于 20 世纪 90 年代的绿皮火车,这一空间选择并非偶然,而是承载着丰富的时代隐喻与叙事功能。从空间理论来看,绿皮火车作为当时中国社会流动的主要载体,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 “运输工具”,更是一个浓缩的 “社会微缩景观”—— 车厢内既有奔波谋生的底层民众,也有以偷窃为生的犯罪团伙,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个体在此相遇、碰撞,构成了一幅转型期中国社会的 “众生相”。

在这一空间中,以偷窃为生的 “荣门” 被建构为一个 “江湖化” 的犯罪组织,其内部有着严格的规则体系与 “技术传承”。影片对 “荣门”“盗术” 的呈现,采用了类似武侠片的叙事策略:将 “探、开、抠、夹” 等偷窃手法命名为 “青龙出海”“偷梁换柱”,并通过快速剪辑的镜头语言,赋予其 “技术美学” 的特质。这种 “江湖化” 的建构,本质上是一种文化符码的挪用—— 影片通过借用武侠文化中的 “门派”“招式” 等符码,将犯罪行为包装成 “江湖技艺”,既制造了视觉奇观,也暗含了对犯罪团伙 “自我合理化” 心理的讽刺。

同时,“荣门” 的人物群像塑造也突破了传统反派的 “脸谱化” 模式。张天爱饰演的 “大白桃” 与王彦霖饰演的 “花手”,均具备 “多面性” 的性格特征:大白桃既有犯罪者的 “狠辣”,也有对 “正常生活” 的渴望;花手既表现出亡命徒的 “疯狂”,也隐藏着对 “身份认可” 的执念。这种人物塑造符合人性复杂性的认知逻辑,也让 “荣门” 不再是单纯的 “罪恶符号”,而是成为折射转型期社会底层个体生存困境的镜像 —— 他们的犯罪行为,既是个人选择的结果,也与社会资源分配不均、生存机会匮乏等结构性问题相关。

三、正义与救赎的辩证:毕正明与花手的 “证明” 路径比较

影片的核心主题是 “证明”,而毕正明与花手的 “证明” 路径,构成了一组鲜明的辩证关系。从叙事学的 “二元对立” 理论来看,两人的命运轨迹呈现出 “同源而异途” 的特征 —— 他们拥有相似的底层出身,童年时期曾因 “一瓶汽水” 产生短暂交集,却因对 “警察”(正义符号)的不同认知,走向了完全相反的人生道路。

花手的 “证明” 路径,本质上是一种异化的自我实现。他渴望通过在 “荣门” 中的 “上位”,摆脱底层身份的卑微,获得社会的 “认可”。然而,他将 “证明” 的标准定义为 “权力” 与 “暴力”—— 为了达成目标,他不惜背叛同伙、伤害无辜,最终在欲望的漩涡中走向自我毁灭。花手的悲剧,折射出转型期社会中部分底层个体的 “价值迷失”:当正常的社会流动渠道受阻时,他们将 “犯罪” 视为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却忽视了 “正义” 与 “道德” 的约束,最终陷入 “以恶证善” 的逻辑悖论。

相比之下,毕正明的 “证明” 路径,是一种绝境中的正义坚守。他的 “证明” 并非为了个人的 “身份回归”(重获警察身份),而是为了确认 “正义” 的价值 —— 即使身体残疾、身份卑微,他依然拥有 “守护他人” 的能力。毕正明的 “证明” 过程充满了道德困境:为了潜伏调查,他不得不学习偷窃技巧,不得不目睹犯罪而 “袖手旁观”。这种 “道德妥协” 并非 “正义的背叛”,而是 “正义的策略性实践”—— 他以 “非英雄” 的方式,在黑暗中坚守正义的底线,最终完成了对犯罪团伙的打击。

影片结尾处,毕正明 “喝汽水” 的情节,是其 “证明” 路径的象征性终点。这一情节与开头的 “汽水” 场景形成叙事闭环,“汽水” 作为贯穿始终的 “意象符号”,既承载着两人童年时期的纯粹记忆,也象征着 “救赎” 的可能 —— 毕正明喝下汽水,既是对过去苦难的告别,也是对未来正义的承诺。这一场景的意义在于,它重新定义了 “英雄” 与 “正义” 的内涵:英雄未必需要完美的体魄,正义也未必需要轰轰烈烈的场面;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绝境中依然选择坚守正义,真正的正义,是在平凡的行动中守护他人的未来。

四、类型传达:片名对影片市场的影响

在刚刚落幕的国庆档电影市场中,《毕正明的证明》呈现出独特的市场境遇,宛如一颗遗珠,在众多影片中别具一格。审视国庆档票房榜单,该影片口碑与票房的背离现象显著。据相关数据,《毕正明的证明》在豆瓣平台斩获 7.4 分的评分,观众对其制作水准、剧情架构以及演员表演等方面均予以肯定,然而其票房仅达 5325 万,首日排片率仅 5.8%,致使众多观众对影片上映一事浑然不知。在竞争白热化的国庆档,此片仿若孤独的行者,艰难探寻市场立足之地。相较之下,《志愿军:浴血和平》以 4.5 亿票房领跑国庆档,尽管面临主旋律题材审美疲劳问题,票房较前作有所下滑,但凭借强大宣传攻势与深厚观众基础,仍占据票房高位;《731》凭借在下沉市场的出色表现,收获 3.44 亿票房。这些影片的票房成功,愈发凸显《毕正明的证明》的市场落寞。

《毕正明的证明》在传达影片类型信息方面存在不足。在电影市场,片名犹如影片名片,需在短时间吸引观众注意,传达影片核心信息,包括类型、主题等,以激发观影兴趣。然而,此片名过于含蓄,未直接表明影片为警匪片或犯罪片,观众仅从片名难判影片题材与风格。

在竞争激烈的国庆档,观众选片受多种因素影响,片名传达信息是重要考量。清晰明确的片名能助观众迅速了解影片大致内容与类型,便于做出观影决策。而《毕正明的证明》这类缺乏明确类型指向的片名,易使观众在众多影片中忽视此片。许多观众看到片名时,可能对影片内容感到困惑,降低走进影院观影意愿。

尽管 “证明” 一词的双关含义是影片精华,既指毕正明对自我价值与能力的确认,也暗含正义必被证明的笃定,体现影片深度与内涵,但在实际市场传播中,这一深层次含义难在第一时间被观众理解。在快节奏现代生活中,观众选片时通常无暇深入思考片名深意,更倾向选择能直接传达影片核心信息的片名。因此,《毕正明的证明》片名虽具创意与深度,但在吸引观众入场方面存在劣势,一定程度影响影片票房表现。

《毕正明的证明》作为一部警匪题材作品,其价值不仅在于突破了类型片的叙事范式,更在于它以影像为媒介,对 20 世纪 90 年代中国社会的转型与个体命运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影片通过毕正明的 “证明” 之路,重构了 “正义” 的内涵 —— 正义不再是体制赋予的权力,而是个体在绝境中坚守的道德底线;英雄不再是超凡脱俗的强者,而是在困境中依然选择 “向善” 的普通人。

同时,影片对 “荣门” 群体的刻画,也避免了简单的道德批判,而是试图通过他们的命运,探讨转型期社会的结构性问题。这种兼具 “审美价值” 与 “社会关怀” 的创作,为当代类型片提供了重要启示:类型片的创新,不仅在于形式上的突破,更在于内容上的深度 —— 只有将个体命运与时代背景相结合,将类型叙事与社会思考相融合,才能创作出真正具有生命力的作品。《毕正明的证明》的成功,正是在于它做到了这一点。


编   辑:安志博

责   编:崔馨月

终   审:张振帅